第七十九章

联军登陆部队没有火炮，刚刚突围的时候有几门刚运上来的步兵炮，但是很快耗尽了弹药，被公爵下令炸毁了。所以现在这支队伍当中的重型火力只有单兵火箭筒和迫击炮，一路转战之后，弹药存量都不多了。

所以当天空中传来大口径炮弹特有的呼啸声时，王顺业和警卫排的士兵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是友军炮火，除了对于兽人炮兵在它们自己一方占优的混乱战场上使用火炮感到不解之外，大家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情绪基本稳定。

毕竟死在子弹和炮弹之下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后者多半还能死得痛快一点。

结果当炮弹在兽人士兵的人群当中爆炸的时候，不光挨炸的被打蒙了，围观群众也是一脸蒙逼，尼玛这剧本明显不对啊。

离王顺业最近的那枚炮弹大概在六十米的距离上爆炸，破片放倒了至少七八个兽人士兵，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破碎的血肉抛洒得到处都是，王顺业身上也没能幸免。

本来已经冲到他面前的一个兽人被从身后飞来的破片削掉了一只胳膊，正用剩下的左手托着步枪，茫然回头观望，把近在咫尺的王顺业都给忘了。

王顺业蹲在地上，伸手抹了一下头盔面罩上的污血，结果手套上的泥土混在血液上，反而更看不清了。

他恼火地把面罩推了上去，一枪干掉了那个在自己枪口前几米地方转圈的独臂兽人，然后看到又一发炮弹落了下来，炸点离前一个间隔很近，几乎就是两发炮弹杀伤范围重合的地方。

一个警卫排士兵从离王顺业不远的地方站了起来，一面端枪疯狂扫射，一面哈哈大笑，叫喊道：“龟儿子去找你们的蠢炮兵去吧。”

至少在王顺业看来，这家伙纯粹是在浪费宝贵的子弹，因为按照刚才那两枚炮弹先后落下的位置，轮到他正扫射的那个地方也就是一转眼的事。

看着这一切，王顺业突然清醒过来，他冲上去扑倒那个发疯的士兵，第三发炮弹落下来，将士兵刚才扫射的那几个兽人收割掉。

“这是遮断弹幕。”王顺业接受过基础的炮科训练，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兽人步炮协同出错，不然的话， 现在落下来的应该是无修正急促射，而不是这种明显对付冲锋步兵的遮断弹幕，而且从炸点上来看，操作火炮的绝对是一支技术相当精良的部队，炸点间隔几乎完美到教课书上的水平。

他按住还在挣扎的士兵，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这是友军炮火，友军炮火，撤退，全部向河边撤退。”

就算再借王顺业一个脑袋，他也想不通李易是怎么呼叫来这次炮击的，很明显这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作业，但是无论如何，李易曾经答应过他的混乱已经达成了，而且效果出奇的好，正在冲锋的兽人士兵被密集的高爆弹成片放倒，毫无反制能力，就像稻田里正被联合收割机收割的水稻一样。

还没有被炮火波及的兽人正在转身狂奔，试图逃离炮击范围，根本没人有余力注意到其它情况，就算警卫排现在开饭，恐怕都没人打搅。

在此起彼伏的炮声当中，王顺业的喊声相当微弱，不过被他按倒的士兵醒悟过来，和他一起呼喊，然后附近的士兵也终于意识到这是撤退的好时机，一面互相呼唤着，一面向河边跑去。

王顺业和那个士兵架着一个在路上遇到的伤兵跑到河边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支返回的橡皮艇靠岸。

这条河的水量很丰富，水流湍急，划船的话直接就被冲到下游去了，所以周明礼在河上搭起了几条绳子，士兵们坐在橡皮艇上拉着绳子过河，速度倒也不慢，缺点是对绳子的强度要求很高，两岸缺少足够坚固的树木和石头，周明礼只能让士兵在两边拉住绳子，两岸乱哄哄的，无论是过河的人还是拉绳子的人全都一幅精疲力尽的样子。

王顺业指挥到达岸边的士兵们建立临时的阻击阵地。身后的炮火还在继续，但是他不知道这救命的弹幕能持续多久，事实上即使只有刚才那一阵急袭他都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伤兵被优先安置到橡皮艇上，王顺业留下几个水性比较好的士兵在身边，让其他会游泳的人下水游过去。橡皮艇运人的速度还是太慢，他现在恨不得直接飞过河去，当然这注定不可能实现。

得益于印度半岛炎热的天气，河水并不寒冷，而且士兵们身上的弹药都不多了，武装洇渡的难度不大，最多也就是被冲得远一点。

太阳升起得很快，天空中已经大亮了，王顺业看到一架飞机从头上飞了过去，机腹上挂的小炸弹清晰可见。不过他现在没时间防空，也只能硬着头皮等着挨炸。

让王顺业奇怪的是，这架飞机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俯冲投弹，而是转了个弯飞走了。

王顺业不知道为什么罗伯人会吝啬飞机上的那枚小炸弹，在他看来，无论是河岸上临时架起的机枪阵地还是河面上的橡皮艇都是有价值的目标，如果是他在操作这架无人机的话，肯定会选择一个来投弹。

也许罗伯人想等待更有价值的目标出现？王顺业心想。不过罗伯人恐怕要失望了，他这支部队最有价值的就是人，但是看那枚小炸弹的尺寸，恐怕还没有一枚一二零口径的高爆弹杀伤力大。

如果兽人的进攻没有被打断，这枚小炸弹也许还能发挥一点作用，但是现在兽人已经被炮击打散了，周明礼在河上架起的绳桥间距足够大，它最多只能攻击一次，已经不可能阻止警卫排渡河。

无人机在王顺业头上施施然飞走之后，本来整齐有序的炮火开始变得凌乱起来，而且射速又有加快的趋势，几乎每一发炮弹落地之后，都会有兽人残缺的肢体或者枪械零件飞起来。

王顺业趴在河岸边的一个高地上，看着炮火在河岸边肆虐。这时候他终于有时间仔细观察战场，然后很快发现李易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支炮兵部队操作的火炮数量其实并不多，也就是三到五门的样子，但是射击间隔极短，用于调整射击诸元的时间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王顺业身为校级军官，步炮协同是必修的项目。虽然不指望他能够指挥炮兵，但是至少要知道炮兵作业的时候是怎么干的，以免出现前方呼叫炮火支援的要求超过炮兵能力的乌龙事。

所以王顺业立刻就看出现在这支炮兵的高明之处。

如果说刚才打出遮断弹幕的时候，炮兵们操炮时还可以按照固定的步幅来操作表尺，那么此时当各炮开始射击零星目标后，能够在这种毫无规律可言的分布当中打出如此高效的射速，不但要求炮手有精良的射术，还要求炮长必须有极强的统筹能力，可以在繁杂的目标当中找到需要调整火炮姿态幅度最小的那个目标，而且还不能与其他炮长选择的目标重合。

在王顺业看来，就算是联军内部有这么强技术实力的炮兵部队也不多，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罗伯人占领区域的腹地。

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李易找到了当地的民间武装来帮助骚扰敌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如果地方武装都有这个水平，那还需要正规军干什么？人家自己就把罗伯人扔到海里去了。

想到这里，王顺业心中突然一惊，忍不住抬头看，这些火炮是怎么确定有价值的目标在哪里的？